
文/吳玉萍(江蘇)
晚霞好像一下子消失了,云跑得極快,它似乎一直在跑。這時,天地之間忽然頃于暗沉,我把狗尾巴草咬在嘴里,使它上下晃動。青草的香氣彌漫在村野之間,鄉間的暮色一點一點來臨了。
起風了,白楊樹被吹得嘩嘩地響。風越刮越大,樹稍在高空中搖晃,樹頂端的云被吹散開,跑得七零八散,泛黃的樹葉飄搖著墜落在地上。鄉間小路上,葉子被大風吹散,一只知了從樹上吹落到地,在小路上打滾。我蹲下來伸手去捏它,它撲騰了幾下翅膀準備起飛,剛飛起來,又一頭撞在了地上。另有幾只剛巧被開過去的三輪車輪子碾到,頭和翅膀被壓得支離破碎。大風改變了它們的命運,然而果然改變了嗎?我又看到樹根上有只幼蟬正奮力脫殼,翅膀和腳一點點從殼里掙脫出來。
有個人影,向我走來,那人一邊走,一邊跟自己說話。我往聲音的方向看去,夜色朦朧中,不遠處矗立著一個路燈。虛晃的燈光處,搖晃著一團黑,從聲音判斷是位老人。這時,有人從她旁邊經過,她告訴路人,她在等下班的孩子回家吃飯。路人急慌慌地走開去,腳步聲蹴蹴,一步一步走遠,走向看不見的夜色。
風聲沙沙,樹葉噗噗噠地往下掉,掉進紅薯秧里,浮在小河水面,蓋在被碾死的知了身上。紅薯地里,蟋蟀在大聲喊叫,它在呼喚什么呢?我聽著叫聲猜測,想從中品出不一樣的味道,什么也咋摸不出來,只覺得這叫聲并不好聽,有點令人煩躁,甚至惱火。蟋蟀的叫聲雜亂而有力,幾乎要掩蓋住風聲。知了變得安靜,田間完全變成了蟋蟀的田間。剛剛脫殼的蟬,翅膀已由粉綠逐漸變為黑綠,它拍打著翅膀,發出一聲鳴叫,飛往夜空,飛往鄉間,飛往它該去的白楊樹上。
月亮從東南方向慢慢出來了,如同一個發著火光的圓盤,映紅了天空。大地也發出夜光來,夜光承接住天上的月光,把莊稼的綠葉染成一汪綠海,綠海的深淵處閃爍著星空。我用手電筒照向一顆星星,跑著,追著它照,直到它躲進云霧里,一瞬間,我不禁啞然失笑,心情莫名愉悅。星星似乎在和我捉迷藏,在屬于它的角落,一會兒露出頭來看看我,一會兒又躲進云層里,像個俏皮的孩童,躲避又眷戀著手電筒的光線。遠處,那只新生的知了,正在吟唱一首夜歌,亦或在吟誦一首晚詩,此時的鄉野格外歡快和靜謐,風和青草味兒都變得極其溫柔。